2014年2月13日 星期四

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絕不這樣過


多年以前,我還是個古惑仔看多了年少輕狂的偽太妹。好姐妹被人渣劈腿,我們幾個聽聞此事後,準備伸張正義代表月亮去消滅那對狗男女。

一行五六人將罪人圍進廁所,你一句我一句打上嘴炮,卻遲遲沒有人敢動手。早說過,我們實際上只是深受香港電影其害的偽太妹。那男的起初被我們人多勢眾所震懾,不敢肆意。時間久了,看出我們一行實上也僅是人多而已,頂多算幾隻紙老虎拼湊起來的巨型手工藝飾品老虎。他不耐煩的推開我們,企圖走出廁所。我們幾個細胳膊細腿的黃毛丫頭哪裡是男人的對手,不一會就被他突出重圍。眼見他要帶著那新歡走出廁所的時候。不知怎麼轟一聲,他又摔回我面前。

備胎姑娘嘴裡叼著菸,猶如天降神兵一樣出現在我面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操,你們真他媽沒用。」 然後她抄起身邊最近的垃圾桶,一桶扣在男的頭上,一瞬間,我們驚叫四散,雞飛狗跳,深怕桶裡的污穢沾染到我們身上。

閃人。姑娘把菸一甩,拉著我們就走。

回頭看看那男的,一腦門的髒紙巾,酷酷的飛機頭上還掛著一片略帶血跡的衛生棉。這該是一輩子都有心理陰影了,站在身邊的新歡驚魂甫定卻又掩飾不住臉上鄙夷的表情。想必被裝滿衛生棉垃圾桶扣過腦袋的男人,即使長得像謝霆鋒也不會再有劈腿的資本,更甭說被無知少女所崇拜了。

我和姑娘的第一次見面就在血腥暴力中完美謝幕。

後來,我才知道這姑娘是我們其中一人叫來友情客串的打手。在我們幾個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滓面前,我簡直把她膜拜成了神,在我心中她可是隨手一擊就可以爆出敵人十幾萬血的實力干將。

以後的日子,我們時常混在一起喝酒。

她說以後開家酒吧,取名waiting bar,我做調酒師,她做打手,取藝名作小辣椒。誰來鬧事,一玻璃瓶砸下去,讓他腦袋開花。並像電影中那樣,一腳踩在敵人身上,捏著他的下巴,告訴他,你記住我叫小辣椒。我們聽罷,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那時候的備胎姑娘還放浪不羈,桀驁不馴,喝起酒來一杯乾,罵起人張牙舞爪,活像個真漢子。她說,什麼都不能讓她低下高貴的頭顱,除了洗頭的時候。

再後來,她遇見了某君。至此,她的日子再沒有平靜過。像一本寫壞了的三流言情小說,除了眼淚還是眼淚。 
備胎姑娘當然不是一開始就是備胎,她和某君曾經也是人人稱羨的情侶。 

他們倆的私情,是我最早發現的。我們一起出去唱K,唱著唱著兩個人就都消失不見了,一個說去抽菸,一個說去廁所。一前一後。等了半個鐘,還不回來。我出去買酒,看見他們躺在大廳的沙發上正卿卿我我。 

姑娘躺在他腿上,溫柔似水。他們深情對望,用眼神糾纏對方,姑娘眼裡滿滿都是桃心,含情脈脈得可以漫出來淹沒某君。 

我從沒見過她這樣,所以我大煞風景的衝過去說了一句,「草,你這樣太娘們了,我受不了。」 

為防止他們打擊報復,我趕緊腳底抹油開溜。 

兩個私情被曝光後更加肆無忌憚秀恩愛無下限了。和他們在一起,經常一餐飯吃的我噁心,胃酸上湧,膽汁翻滾。兩人繼續一口寶貝,一口北鼻。完全無視一桌看戲看到毫無胃口的我們。 

我想某君是真的愛過備胎姑娘,他可以點一桌姑娘愛吃的菜出來,幫她除去辣椒,剔去蔥花,輕輕夾一筷子魚肉,聲音柔和,情意綿綿,告訴她,這魚為你挑過刺了。也可以陪姑娘她耍酒瘋,從三點鬧到六點,姑娘醉的不輕,不依不饒非要開車,某君一咬牙,繫好兩人的安全帶,心懷著攬住一起去死的心就把鑰匙給她了。嚇得我們看的人魂飛魄散,腳軟得移不開步,好在她實在醉的太厲害了,找不到插孔才作罷。 

某君好的時候特別好,真真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他寵溺她,願意把整個世界都給她,想把星星月亮都摘下來送給她,如果可以他能把自己的心拿出來給姑娘看。 

姑娘自不用說,也是愛他愛得要死。 



為了他,姑娘把自己一箱子的牛仔褲打包放床底,換上清一色的長裙淑女裝,甚至連菸也戒了。曾經說過什麼都不能讓她低下高貴的頭顱的姑娘,走路都換做了小碎步,低著頭小鳥依人偎在他身邊。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姑娘歡欣雀躍的跟磕了藥的瘋兔子一個樣,幾個朋友各個都想上去扇她兩巴掌,跳起來罵她,你神經病啊? 

他們曾經這麼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不好了。 

最初是不分晝夜的爭吵,從拌嘴開始,到家裡鍋碗瓢盆沒有一個完整的,油鹽醬醋撒了一地。 

某君變得時常不回來,姑娘將家裡所有能摔碎的東西都換成了塑膠的,時常在網路上研究如何智斗小三。她要知道怎麼跟外面的妖精鬥法。她領悟到再鬧下去,他遲早要離開她,他給了姑娘全世界,如果沒有他,她也就失去全世界了。 

但是,關係總是毀滅容易,修補難。一旦出現裂痕,無論怎麼努力縫補也難破鏡重圓。就算是質量一等一的塑膠水杯,摔多了也會出現裂縫,不能再使用。 

最終,姑娘也沒能留住他。某君提出和平分手,姑娘只得無可奈何接受。

吃散伙飯的那天,他們一路向湖邊走。走到湖邊,姑娘跟他說,「我想下去游泳,你陪我下去游泳好麼?」 

某君面無表情的回答她,「你瘋了吧,這麼冷的天。 」

姑娘心裡唯一的希望嘩啦啦一聲被擊成碎片,換作以前,某君肯定二話不說脫了衣服就往下跳。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真的不再愛她了,他現在要把他給的全世界收回去。今後的她要在這個世界孤苦無依流離失所無處藏身了。 

那一刻,她幾乎想到了死。 

姑娘一聲不吭脫了外套,踢了鞋子就往湖裡跳。 

某君被嚇得靈魂出竅,根本反應不過來。等他身體能動了,趕緊脫了衣服往下跳。 

他在湖中央遍尋不見姑娘,回頭一看,姑娘正站在湖邊哈哈大笑,止不住的大笑,笑得眼淚橫飛。 

姑娘朝他大喊一聲「我放你走」。然後撿起他的衣服和鞋子一路狂奔。 

那一晚,備胎姑娘拖著劫後餘生的身軀和她濕淋淋的頭髮走了很遠。一路走一路流淚,每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側目——他們都以為她要跳橋。 

可是姑娘沒有,她不想抱著過去的記憶活著,但是她不能死。 



後來說起這事姑娘叼著菸,瞇縫著眼睛跟我們說,

「如果我為這事死了,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

姑娘走了一晚上,走到天亮才走到家,凍得全身止不住得抖,嘴唇發紫,在浴室沖了整個鐘的熱水才緩過來。接著的幾天她發燒到三十九度五,差點轉肺炎,在家躺了半個月以後,姑娘復活了。照過去那樣和我們嬉笑怒罵,隻字不提過去的事。 

身邊的人一度懷疑是不是發燒把腦袋燒壞了,記憶都給燒沒了。 

只有常和她喝酒的我知道,醉後的她流了一地的眼淚,煙燒到尾巴了也不知覺。 

她說,我抱走他的衣服,留他一個人在湖裡,就是為了讓他恨我,既然愛不能讓他記得我,那就讓他因為恨記得我吧。 



有人說愛情就像發燒,從臉紅身體升溫開始,再到頭暈目眩,最後帶給你的卻是全身疼痛直至心臟。發燒總有一個過程治癒,而身體裡的某些細胞死亡了卻再也不會復生了。 

那場燒,燒掉了她的整個世界,從此以後姑娘眼裡的明媚消失不見了,笑與哭都只是表情,沒有愛,沒有恨。她生活在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他,漫無邊際的黑夜裡。 

姑娘也只是在我面前頹廢了一陣,接著自己報了個語言班,埋頭苦讀雅思,神龍見首不見尾。 

時間白駒過隙,一晃三年。這三年裡,姑娘修完IELTS修法語,修完法語修德語。從來沒有停下來過。她是怕一停下來,過去的回憶會如潮汐翻湧淹沒她。 

姑娘和某君也再沒聯繫過。我們都以為他們將老死不相往來。畢竟已經三年了,這世界瞬息萬變,巨大森然,想見的人全城來撞你尚且無法遇上,何況還是刻意迴避的兩個人。 

可惜緣分詭譎難測。他們還是見面了。 

備胎姑娘叼著菸坐在麻將桌上打牌,某君推門而入。兩人一眼對上。 

那一刻,周圍的空氣一半火焰,一半冰山,愛恨情仇全部夾雜在一起,只差要爆炸了。 

姑娘愣住,手抖得把紅中都摔了出去。 

沒有察覺異常緊張的氣氛,不明就裡的路人甲還把姑娘上家的位置讓給了某君,要他坐下打兩圈。某君盛情難卻,只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我坐姑娘對家,瞧著這兩人的表情,大氣不敢出。某君的對家也是心知肚明的人。我們四個人各自心懷鬼胎的碼牌,焦慮的我一手汗,事不關己的我們緊張過兩個當事人。姑娘卻早已收起慌張的神色,面無表情的默不作聲,眼皮都不抬一下。直到某君心不在焉的打出一張六索,姑娘拿下來,推出四張六索,從牌尾摸出一張牌,看過以後重重得把牌「啪」一聲拍在桌子上,接著推牌,叫了一句「槓上開花,糊了。」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某君靜靜點了一根菸,掏出錢包,把錢丟在桌上。倒霉的我和另一個人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乖乖掏錢。姑娘收了錢,起身叫了另一個人頂了她的位置,推脫說身體不適先走了。 

我們都以為這事沒有下文了。結果撞破他倆舊情復燃,他媽的又是我。要是我買彩票中獎能有這幾率,我早八百年成首富了。 

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天氣,我在公園門口,看見他們一前一後的出來。姑娘看見我,趕緊支走了某君。 

我和她坐在咖啡館,姑娘不敢抬頭看我,和我最初撞見他和她躺在大廳沙發上聊天時一樣。 

我問她,「你們現在什麼關係? 」

「我不知道。」姑娘回答我。 
「不知道?你們這樣多久了?從上次見面開始?」姑娘默認。 
「你們有沒有復合?」我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沒有。」姑娘底氣更加不足了,說,「我從來不找他,都是他找我。 」
「你們上床沒?」我問,她沒有回答。 

嘿,這還不明顯麼。曾威震四方的天兵姑娘淪落成了一位備胎小姐。

她用三年構建起來的堅固的防線,在他彈彈菸灰後,就被全面擊潰。 

他勾勾手指,姑娘就像狗一樣溫順的趴回他身邊。過去被拋棄的傷痕被清洗地一乾二淨。 

人永遠就是學不會長記性,抑或是人根本不願學會長記性。 

不管關係是多麼複雜與不堪。好在,他回來了,帶回了她的世界。姑娘的眼睛裡又開始閃爍光芒了,亮晶晶的,好像住滿星星,甚至連微笑的嘴角弧度都變大了。 

我們的的確確看見姑娘的改變,在冰天雪地的冬天,穿幾層褲子也抵擋不住肆起的寒風,人在外面呆五分鐘就會變成冰棍。唯獨姑娘的手暖呼呼的,心裡懷著愛的人,在零下的天氣也能置身春天。 

我們笑著調侃姑娘是備胎小姐,姑娘眉毛一挑說,「備胎怎麼了,就算是備胎我也是米其林,絕對國際名牌 」。我們笑笑,不置可否。看著她笑得如此燦爛奪目,我們真心實意想祝福她。 

可我們都忘了,這世上沒有一個備胎的故事是幸福美滿的,備胎就是備胎,只能在換胎時才能派上用處的配角,絕不是主角。

快樂的時間轉瞬即逝,悲傷總會接踵而來。 

當FB上鋪天蓋地傳來某君談戀愛的消息時,備胎小姐還沉淪在她快樂的幻想中不可自拔。直到她親眼看到了某君發的FB。 

她跟我打電話,問我,「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我的沉默已經給了她答案。正想說點什麼安慰她,只聽到話筒裡傳來轟一聲伴著姑娘的一聲「草」,然後斷掉了線。 

我驚慌失措,怕早有前科的她想不通駕著車往河裡開。 
姑娘的電話撥回來,她說,「我出車禍了。」 
「那我就安心了。 」
「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姑娘在電話那頭大叫。 
「不不不,我是說,你還能打電話給我,說明你還活著,你活著我就安心。」我連忙解釋。 

我心急火燎找到姑娘。 

姑娘的車停在一旁,車頭凹了進去,保險槓掉在地上,路邊的石墩倒在一旁。我長吁一口氣,緊閉的毛孔都張開了,還好是撞石墩,要是撞人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姑娘蹲在馬路牙子上,頭埋在腿上,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說,你不是撞到頭了吧?要不咱去醫院查個腦震盪? 

姑娘抬起頭,我看見一張哭的面目全非的臉,眼線睫毛膏都跟著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她抓住我的手,說,「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他戀愛的人,在他心中我到底算什麼?我他媽到底算什麼啊? 」

我說不出話來,早在之前,我們都心照不宣的明白,做備胎,無論是國際名牌還是山寨貨,等到了修車廠換上好胎,備胎也就壽終正寢了。姑娘遲早都要面對被拋棄的一天。只是,即使打了預防針,當這一天來臨時,我們還是沒有辦法忍住疼痛笑著坦然接受。

姑娘問了我無數遍,為什麼不是我。

我很想告訴她,愛不是吃飯排位等號,服務生叫到你就有得吃,也不是排隊購票,只要安心等候就能拿到票有位置坐,一路順風順水。 

我們都曾眼睜睜看著後來的人佔了我們原有的位置。同樣的問題,我們都曾流著淚問過。 

為什麼不是我,還有後半句,可能是明明是我先來的,抑或是她何德何能。 

可這世界上不是每一個為什麼都有對應的因為,活到後來,我們才發現人生裡好多問題是無解的。這些無解的為什麼只能埋藏在自己千瘡百孔的心中,在日後讓它慢慢消化,終究不見。 

姑娘抱著我的手哭的嘶聲力竭,哭到拖車的師傅都來安慰她,哭到天都黑透了,我們還坐在這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的馬路上。 

在這一天,備胎姑娘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到後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再沒看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我們再次以為這故事是真完了。 

還能怎麼樣,某君都已經重新戀愛了,姑娘也老大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該結婚了。 

但我們實在都低估了人。犯。賤。的。本。性。 

某君又輕輕勾動手指,姑娘再次洗洗自己鮮血淋漓的心,畢恭畢敬的奉獻給他,虔誠勝過最忠實的教徒。 

這次備胎小姐角色又換了,已經不是備胎,嗯,可以說晉級了,她成為了三小姐。 

我們是否該感謝某君的女友給姑娘這個晉級的機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爭氣的姑娘像每一個小三一樣,獨自守著空落落的房間,兢兢業業,克忠職守的等待每週一天的歡樂時光。 

備胎姑娘成了影子情人,在暗不見天日的黑夜與某君幽會纏綿。她終於有了名分,即使這名分見不得光。 

但姑娘一天比一天不快樂,我在某君不在的日子裡,陪她抽煙喝酒,消磨時間。 

她拿著紅酒杯,笑說,以前在一起時總忙著智斗小三,防火防盜防妖精,現在好了,不用操心了,反正他不屬於我。這樣想想心倒是寬了。 

姑娘說這話時總有些悲壯得意味,空洞洞的視線落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中,眼睛裡早已沒了當初亮如星星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深不見底的暗淡。

有些人願意拿青春賭明天。他們有的要的是名,有的要的是利。 

還有一部分人,夜夜守候在電話前,像古時等待皇上臨幸的妃子。在無數個空虛寂寞的夜裡和自己的孤獨對影成三人,等待那個不屬於自己的人,等到月落西山,等到天荒地老,紅顏白頭,耗盡青春。 

他們浪擲青春賭明天要的是愛。 

三年又三年,姑娘和某君的關係從複雜到畸形。

時光飛梭,青春如東逝水。姑娘從適婚年齡守到到了晚婚年齡,她不著急,著急的是她父母。

我提著紅酒,一邊換鞋一邊說,「今個我們可以好好喝一杯了」。半天不見姑娘回應我,頓覺氣氛不對。我順著看過去,只見姑娘的母親坐在客廳沙發上,皺著眉頭,抿著嘴。活像垂簾聽政的老佛爺。

看見我來,她拿起手袋,站起身來,說,「你考慮一下,若你死活不願跟他斷絕來往,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了。」說完,匡噹一聲,關上門走了。這唱的是哪出戲?怎麼我總能撞上這麼好的戲碼。


拎著酒的我,進退兩難。明明心生退意不想攪合他人的家事,又惦記姑娘,怕她心情不好,且不說這兩瓶真的是好酒啊,我今天就想把它喝了。

姑娘尷尬的笑,「你都看見了,紙包不住火,這事還是捅到我媽那裡去了。」我站在門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好。這時,門鎖轉動,某君持著鑰匙,打開門。把衣服掛在玄關衣架上,拉下領帶,換上拖鞋。儼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樣。若不知道內情,我當真以為他是出門晚歸的丈夫。遺憾的是,我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自私的想佔有兩個女人青春的多情公子,是我的備胎姑娘的痛苦之源。

「你也來了。」某君笑著和我打招呼,我努力想拉起嘴角回應他一個笑容,可此時的我,臉部肌肉僵硬的什麼表情都作不出。某君嗅到空中飄浮著不同尋常的氣息,他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

姑娘自顧自的走到廚房,拿起玻璃杯倒了一杯水,她往常一緊張就喜歡拚命喝水。

「我媽來過了。」

某君聽罷,低下頭,沉默許久,說:

「未來,我們再想想辦法。」

啪一聲巨響在我耳邊爆開。姑娘把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飛濺的滿屋都是。我清晰感覺到碎片從我皮膚上擦過的冰冷溫度。

「未來?我們有未來嗎?姑娘雙手掩面,聲音哽咽不能自已,她繼續問他,我們有過未來麼?」

某君無言以對,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邊,他無法給她安慰,無論他現在做什麼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姑娘崩潰了。最後一根稻草的到來,使整座城牆轟然毀塌。

他曾許諾她一個夢幻如水晶燦爛繽紛的未來,她為了這個看不見的未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守候著孤獨寂寞。無論多少緋言緋語,說她是備胎也好,說她是小三也好,她死死抓著過去殘留的美好回憶不肯放手。她在拿命博,他卻拿著愛這把看不見的刀拚命的捅,刀刀深不見底,刀刀見血。直到姑娘終於再也抓不住,她明白他和她繼續走下去也看不見未來了,甚至過去的美好也早已隨著日月星辰變幻一起不見了。

女人依靠幻想而活,未來的憧憬是她們的精神鴉片,沒有了幻想也就再沒有未來,沒有了幻想,愛就在絕望中死亡。

張愛玲曾說過,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裡,然後開出花來。

但有些人即使愛到卑微至塵埃,也始終開不出花來。守著卑微的希望,一往情深,換來的不過兩三言的故事,凌晨三四點的寂寥,四五年的傷痛。 姑娘終究是愛怕了,她從某君家裡搬出來。

走的時候,她對某君說,「你放我一條生路吧,不要再來找我。」

姑娘在今年年初訂了婚。她回來和我們這群曾一起打架的老友吃飯。

在去飯館的路上,她笑著說,你看我經歷了偶像劇,苦情劇,後來我媽還出來上演了一出家庭倫理劇,其實到最後,我才發現我出席的是年末檔大團圓美滿結局的賀歲片。

我觀察前面大路平坦,沒有石墩,沒有河,這才斗膽告訴她。某君在她離開不久以後,就和他女朋友分手了,現在還是孤身一人。 姑娘面無波瀾,她說,「我知道。」

我聽後大驚,「你們還有聯繫?」

「偶爾說說話吧,這次回來也請了他。」她一邊停車,一邊說,「其實也沒必要老死不相往來,分手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我看她事不關己的樣子,暗自慶幸我的天兵小姐又回來了。

我們在席間觥籌交錯,往事如煙。

某君和姑娘談笑風生,倒也正常的緊。

姑娘感歎,「以後再跟你們出來就要以嫂子自稱了,真不想結婚啊。」

「那就不要結。」某君一邊笑一邊對姑娘說。

姑娘也笑,「我不結婚,你幫我退彩禮錢,幫我付酒店違約的錢,幫我報銷結婚照的錢麼,幫我一一要回發出去的請柬麼?」

某君大笑,「可以,我幫你出。」

姑娘收住笑容,眉毛一挑,「我說真的。」

他也不笑了,盯住姑娘,「我也是說真的。」然後,某君起身跪在姑娘面前。

「嫁給我吧。」他說。

如果這是一場電影,作為觀眾的我們一定會抓起手中的爆米花就往屏幕上掄,大吼,這他媽又是哪個傻逼編劇私自篡改出的戲碼啊?

被這突然的變故嚇掉了魂,我們同時倒吸一口冷氣。愛喝倒彩的人此時只得面面相覷,為姑娘擔驚受怕捏一把冷汗,深怕她一個不小心又栽進萬劫不復的地獄中。周圍的空氣都凝結靜止,我終於得以體會到上學時老師說的安靜得可以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是個什麼樣的場景了。大家都在屏息聆聽姑娘的答案。

姑娘久久沒有出聲,她望著某君,眼波流轉,眸子裡氤氳一片。好似,我最初見她躺在他腿上時,她眼裡滿滿的愛意,快要翻湧而出,淹沒他。

她看著眼前這個半跪著的男人,這個眼角已開始有絲絲細紋的人,依稀想起當年,翩翩少年郎曾因為她的腳被不適合的鞋磨得血肉模糊,心疼的顫抖著手半跪在地上跟她貼創口貼。

姑娘十六歲認識他,二十六歲,她要嫁做人婦。到今年已經十年。這十年間,姑娘癡纏,糾結,悱惻,掙扎。甚至愛得像條狗,終日搖著尾巴乞求他敷衍的撫摸。她拿著號碼牌,看著一個一個後來的人插隊到她前面,在無數次絕望中浴血重生。終於有一天愛得斷了氣,心成灰,再沒力氣繼續下去。

她離開了,他才知道她的好。聽見姑娘懇求他不要再來找她,這才驚覺他負了她太多。他以為他還能挽回,他用結婚做餌,希望能再次擁有她。

遺憾的是他不明白,一個承諾在最需要時沒有兌現,就是背叛。願望隔了太久,恍如隔世,再實現,已經沒什麼意思了。姑娘終究沒能結成婚。

過完年,她回家退了婚。鬧得家裡天翻地覆後,孤身一人去了德國進修。



我知道她心裡始終忘不掉某君,那是她青春歲月的墓誌銘。

可惜她大抵也懂得了,有些人永遠都屬於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範疇,你想要春暖花開,鶯飛草長的春天,而他帶給你只能是寒風透骨的冷冬。

走的時候,她留下一句特矯情的話。

是藍宇的台詞——「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決不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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